八八年西進中國，一路登上全球前三大自行車胎廠。 去年，建大將汽車輪胎產線拉回台灣投產。 但台灣廠產能小、成本高，建大工業董事長楊銀明，為何堅持返鄉投資？
「這是一個抉擇，」全球前三大自行車輪胎廠、建大工業董事長楊銀明，沒想過再回台灣設廠，那麼不平順。
三年前，美國為了保護本國輪胎產業，對中國課徵三年「特保稅」，中國輸美汽車輪胎，要加徵二五至三五％的稅。
「三年後，也不知道會不會延長，這會有風險，」已在中國設汽車輪胎廠十年，楊銀明思量著。
年過六十，頭髮灰白的他，最後拍板，決定回台灣設汽車輪胎（ＰＣＲ）廠。
建大做自行車輪胎起家。董事長楊銀明是美國雪城大學化工碩士，是那個年代少數喝過洋墨水的高學歷董事長。在申請博士班獎學金準備入學之際，被父親建大創辦人楊金豹，招回台灣接班。
建大在他手上，一九八八年西進中國設廠，一路爬上全球前三大自行車胎廠。十年前，楊銀明用小輪胎養大輪胎，順利跨足營業額大、利潤較高的汽車輪胎。
從創辦汽車輪胎廠的第一天開始，為了就近供應廣大的中國內需，十年來陸續在中國崑山、天津設產線，每條都是日產量萬個輪胎級的規模，還打入上海通用汽車。
「兩萬五千個輪胎，才能達到規模經濟，」楊銀明坦言，這是車胎廠要能賺錢的門檻。
建大的總部在台灣員林，辦公室後方，也是生產自行車與汽車輪胎廠房，都已滿載。楊銀明定調得很清楚，台灣的工廠是生產高價車輪胎產線出來的自行車輪胎，一個市價一千多塊，用在一台十多萬的高價自行車上。這價格，是中國生產價格的兩到三倍，甚至還比部份汽車輪胎昂貴。
產能規模小、成本高
但去年五月，拉回台灣投產的汽車輪胎產線，卻讓精明的楊銀明有點頭疼，也正反映台商回流共同的難題。
從員林總部約五十分鐘車程，建大在雲林莿桐的大將工業區裡，還有一塊土地。土地上的廠，原本生產特殊用車胎、高速摩托車胎。特保案後，楊銀明就在旁邊一塊空地，拉起了一條日產量四千個汽車輪胎規模的產線，去年五月開始投產。也開始考驗楊銀明回台投資的決策。
首先，四千個車輪胎的產能規模不夠大，讓台灣產線的成本高於中國廠。
楊銀明目前規劃，年底要將日產能從四千個擴張到八千個，供應台灣及美國市場。但這樣的量，仍無法和中國廠兩萬五千個輪胎產能的規模相比。
「台灣汽車市場一年三十多萬台，中國一款車就有二、三十萬台，在台灣設汽車輪胎產線，確實規模無法大，自然購料成本就會高，」車胎設備廠有為工業董事長陳珀波坦言。
更讓楊銀明進退維谷的，是當初回台設汽車輪胎廠，最主要是因為「特保案」。但他日前卻得知，今年九月底就到期的三年特保案，可能終止。不加徵二五到三五％稅的價格競爭力，原本回台的理由，頓失。
但已經投資的楊銀明，無法喊停。為了台灣這條產線，楊銀明投資了十二億，買千萬級設備，增聘了一百名員工進行訓練。
堅持返鄉投資 升級台灣
「一座廠，前兩年在調整設備；第三、四年才開始準備獲利。蓋一座新廠，至少要有五到十年的獲利空間，投資才賺得回來，」永祺車業副總張忠明估算。永祺向建大進輪胎，組裝在自家的折疊車Strida，兩年前，也在台中太平設立兩條新產線，增加了三十名員工做外銷。
回台面臨的現實，在這個產業打滾近四十年的楊銀明，心知肚明。
「就算知道特保案不延長，我還是會回台投資。一方面中國成本一直漲；更重要的，我全部產能放大陸也不是太好。過去，自行車、摩托車輪胎的研發中心都放台灣，汽車輪胎卻沒有，我總覺得缺一塊，」楊銀明說。
檢視建大的財報，台灣員林和雲林廠區的人員，這十年來雖都僅維持在一千三百多人，但營收仍以每年五％的速度成長。換言之，台灣廠的人均產值，因專做高價品不斷提高。即便台灣廠營收僅佔集團營收二％，獲利卻佔到三五％。
走近建大雲林廠內的汽車胎新產線，顯露出楊銀明既然投資、就要獲利的決心。
從投料到產出，一個輪胎要花約四小時走完約十道工序的產線。「照你們估算，四千個輪胎的日產能太少，一定虧。但我們達到三千個時，就損益兩平了，」在建大工作了二十七年，從研發部調到汽車輪胎廠的建大協理黃錫欽，對台灣廠的轉型感到很自豪。
是否考慮過「自動化」、用機器人生產？黃錫欽估算過，廠內生胎成型機，一台要一千八百萬元，產線高度自動化，只需雇用一名月薪五萬的技術工操作。但如果一下全改成自動化，要花五千萬。
因此，建大決定先投資汽車輪胎成型機，和舊有的產線共用設備，以最省的建廠成本，達到最大效能的方式運作，達成損益兩平。
「汽車輪胎廠，勞工約佔總成本的一％，只有自行車輪胎的一半，自動化程度算高，我覺得台灣還能做，」精明的楊銀明估算著。事實上，除了建大，包括正新、泰豐、南港輪胎，都還在台灣生產汽車輪胎。
但產線要回台，除了土地，最大的問題是找不找得到勞工？
「缺工問題確實頭痛，我們有一％的缺工率，」黃錫欽坦言，為了紓解缺工，甚至將技工的薪資提高到四萬五至五萬，遠高於傳統產線勞工，只領基本工資的印象。
另一個重點，是改善產線環境。
輪胎廠到了夏天溫度高，加上工序中有一道硫化製程，將生胎蒸成熟胎，會產生臭味，讓年輕人排斥進工廠工作。
楊銀明為了讓台灣這條產線順利運作，花了一千萬在產線上裝抽風設備，降低廠內溫度。
「創造好環境，薪資達滿足點，就是希望能留住勞工，」黃錫欽不諱言，員工養成至少半年，這都是隱藏成本。台灣又標榜做高價品，勞工素質更顯重要。
「我相信回流，可以帶動台灣製造業再升級，」即將取消的特保案課徵稅，讓回流台灣設廠的路，走得波折。但樂觀的楊銀明，要求自己走得更強壯。